“那么大个人了,别哭啊.....我不是都说过了吗.......直到最后你们都要笑着,知道吗,直到最后啊........”
一阵剧烈的颤动打断了法维亚的话。
埃德蒙抬起头,看到法维亚的眼睛已充满了血,似乎大量的血已经不受控制地从脑腔里涌到了他的脸部。
“抱歉......”他痉挛地紧紧抓住爱德蒙以及阿比盖尔的手,低声地说,“这就是我的最后了,你一定要出去啊,要不惜一切啊埃德蒙,你们......”
水手就这样愣愣地握着那仿佛再无回应的手,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一个半小时过去了。
悲痛万分的爱德蒙斜靠在神甫的身上,先是按他所说将信取出来,随后把手按在他的心脏上,他感受到那身体正在逐渐变冷,心脏的跳动也愈来愈弱,终于完全停止了。
这个时候,他察觉到了阿比盖尔依旧存在,但已经无暇顾及心里的困惑了,因为现在的埃德蒙已经是陷入了一种六神无主的状态了,似乎是还未从悲痛中清醒过来。
就这样,他像是行尸走肉一样钻进了地道,尽可能地把他进入秘密地道的那块大石头盖好。
回到自己地牢内的埃德蒙仍然一声不响,一动不动地待着,甚至屏住了呼吸。
而就在这个时候,狱卒来送早餐了。
他先是到了埃德蒙的地牢,随后再向法利亚的牢房走去。
此刻,埃德蒙的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难以形容的焦急情绪,于是他又钻进地道里,当到达那一端的时候,恰巧听到那狱卒在连声惊喊,叫人来帮忙。
不一会儿,几个狱卒来了,接着又听到一种均匀的脚步声,一听便知是来了士兵,他们即使不在值班的时候也是习惯地这样走路的,在他们的后面来了监狱长。
埃德蒙听到床上发出吱吱格格的声音,知道他们在搬动法利亚的身体,然后又听到了监狱长的声音,他说神甫已经逝去了,由于监狱的神父请了假,所以无法让法利亚听着安魂曲,也不必有人看着这一具尸体。
“......即便如此,还是将他送回大海。”
监狱长面露不忍。
在如此言语之际,一段记忆忽然掠过他的脑海,那是许多年之前的事了,在莫里亚蒂之后发生的事。
“你走吧,你不是法利亚,你没必要为此遭受苦难。”
监狱长打开大门,对着法维亚这样说。
“这样真的好吗?”
法维亚笑着对一看就是思索许久才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的监狱长说。
“我会找理由的,就说病死了......实际上,也真是奇怪,让一个无辜的人替罪什么的,明明见识过许多次了,现在却.....唉,真奇怪,我居然有些怕了.....你快走吧,我已经安排好船了。”
“我觉得,胆小也不是坏事。”法维亚没有行动,只是静静地坐着,“懂得害怕的人,会远离死亡。
所以我觉得那是好事。在确信自己将死的时候,人应该拼尽最后一分力亲自把其填平,死得无怨无悔。
然而,若是生有余憾,就应该亲自把其填平。
胆怯也没关系,得不到‘勇敢’这种赞誉也无所谓。即使如此也要多活几十年,尽可能地多守护一个人......我只希望能够那么做......无论是谁只要在最后的最后展现出...作为人类的强大就可以了。”
“听不懂.....”监狱长感觉自己脑袋都大了,“总之你走不走?”
“我走不了啊。”
法维亚笑着回答,此时的他已经发觉自己只要到地牢之上就会发病了。
“不过,我的朋友,你无须因如此对我而感到畏惧,因为我早已原谅了你,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可以对无辜的犯人们好一些吧。”
时间回到现在,监狱长轻轻颔首,叹了口气。
“他自大海而来,理应回归属于他的海之彼方,对吧?他应该也是这样想的吧。”
于是脚步声走远了,声音渐渐变小门链格格地响了一阵,接着是上锁的声音,然后就没有声音了,接下来是一片比任何孤独的环境里更萧萧的寂静,死的寂静,它渗透了一切,甚至渗透了水手那冰冷了的灵魂。
他小心翼翼地用头顶起那块大石头,谨慎地环顾室内,室内空无一人。
埃德蒙一跃钻出了地道,再次来到了法维亚的地牢——
借着从窗口透进来的一线苍白微弱的光线,可以看到床上有一只平放着的粗布口袋,在这个大口袋里,直挺挺地躺着一个长而僵硬的东西。
就这样,一切都结束了。
埃德蒙再也无法见到他的老师了,青年在床上坐了下来,陷入了一种忧郁,迷惘的状态之中。
这一瞬间,自杀的念头,再次出现,当神甫活着的时候,埃德蒙便不会想这件事,但是现在,那个念头又像个幽灵似的在他面前出现了。
“假如我死了,”他说,“我就可以到他所去的地方,一定可以找到他。但怎么个死法呢?这不难。”
水手痛苦地笑着继续说道:
“我只要待在这儿,谁第一个来开门,我就向他冲上去,掐死他,这样他们就会把我绞死的.....”
“.....混蛋,我哥说了那么多就是要你去死的吗,你要是想死,怎么不死得早一些!还要拖延到现在!”
“您怎么......”
被这道怒骂骂回神的埃德蒙定睛一看,发现阿比盖尔还在这里,这让他始料未及,因为埃德蒙以为这个神甫的恶念已经随着神甫的离去而消失了。
“总之,你必须活下去,不顾一切地活下去,并活着走出去,去拿到那什么基督山秘宝,懂吗!”阿比盖尔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必须活下去,知道吗!你再怎么说也是我哥的学生,他想要你做什么,你还不知道吗!现在就去给我装死!你要不惜一切,逃出伊夫堡!”
当阿比盖尔说到这里的时候,埃德蒙愣住了,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眼睛一眨不眨,好像突然有了一个极其惊人的想法。
“装死......我......”
突然,他猛地站起身来,用手扶住额头,像是头晕似的。
埃德蒙在房间里转两三圈,又在床前站住了,他不容自己有片刻时间来考虑这个,因为如果他仔细去想的话,他这种决心也许会动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