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比如说,天生背负着不幸出生的人该怎么办呢?
没有父母,家庭贫苦、什么也不懂、需要食物生存、嘴巴也不方便、没有常人所有的正常部位......再进一步说,在出生的那一刻就被抛弃、抛弃在无人荒野里的孩子呢?”
莫里亚蒂哑口无言。
如果是老年时期的他或许能够敷衍抑或是推测的回答,因为那时的他是‘犯罪界的拿破仑’,自然不会因这种无力改变的事而费心,只会作为一个道德无法约束,法律无法审判,教育无法感化,言语无法说服的罪犯一笑而过。
但是,年轻时候的他是一名理性且爽朗的人,还未沾染上过多的事物。
迄今为止,他都是通过各种计算来生活的。
他的大脑通过至今为止的经历来计算并告诉他:
有价值的人和无价值的人,从出生那一瞬间就已经被明确地区分了。
无能的人就算再怎么努力,都无法成为有价值的人,“努力能孕育出成功”什么的......真是天大的误会啊。
没有人可以“成为”有才能的人,而是从出生的那刻就拥有了所谓的才能。
若说只要杀害一百个无用之人,就能拯救一千个有用之人的话,就肯定有人愿意背负这份罪孽的吧。
那么,是不是说明没有天赋的人即便是浪费掉也是可以?为了给予更有用的人空间?
尽管大脑计算出来的结果是如此,可他的内心却在制止他说出这句话。
不对.......虽然是这个道理,但是人的性命绝非如此单纯明了所判断的!
因此,年轻的莫里亚蒂只能低着头,低声地说道:
“我不知道。”
“是吧,人类已经做不到,像野兽那样单纯明了地生活了,正因为我们还没有完美到,能忽视悲伤.....不,那称不上完美。正因为能感到悲伤,人之本身才会拥有感情,而且人生不是什么必须的比赛,我觉得这个世界不应该是需要拼命争取才会有人去在乎另一个人的。”
“不过,莫非法利亚神甫以为只要努力就可以什么都做得到了吗?如果努力有用的话,这个世界就没有弱者了。”
对于莫里亚蒂的反驳,法维亚继续笑着回答:
“说到底,有用和无用,根本没有确定的判断,对事物的见解会因自身的改变而改变,是美是丑都取决于如何诠释,所有人都生于人类漫长的历史,也在人类漫长的历史中死去。”
“确实如你所言,可是人确实是有分有用与无用之别的,就拿你所说的一出生就背负无法避免各种不幸的人来说,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如此简单地前进并顽强地生存呢,其中绝大多数都会成为确确实实的作恶者,那么自然也就对人类而言无用了,请你对我这句话进行反驳!”
虽然男人的声音十分平静,但其实他的心脏却强烈地跳动了起来。
莫里亚蒂感觉自己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心情如此澎湃,也是如此的兴奋,他已经等不及接下来这位名为法利亚的神甫会说出什么话了,这实在是太让他兴奋了。
法利亚神甫啊你还能说什么?
他忍不住这样想。
然而,接下来,在他面前的法利亚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随即视线转向别处。
“.....这点我承认,无法亲身体验他人的过往就擅自去要求前进实属罪,但我语言的极限,只是我所知晓之物的极限,毕竟言语既然是人创造的东西,就肯定不完美,更何况美不是完美的,是根据人们各自的想法由空虚变化而来。”
“.....哼,看来你也有自知之明。”
不知为何,莫里亚蒂这一瞬间有些心情不好。
或许,他期待的是更加有力的反驳。
“但无论如何,都会遇到挫折,或者无法忍耐目标的光辉而低下脑袋的时候,即便如此,有些事情不去试一试是不会懂的,走在前进的路上,就算遇上失败挫折,也会觉得很棒。”
如此说着的法维亚轻轻地咳嗽的几声,
“我之所以承认你说的那一点,是因为我无法代表全部,因为我并未全都见过,自然不敢擅自代表,但我会代表我见证所有背负不幸依旧前进的人说,的确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成功,但正因为他们都努力过了,这个世界才能走到现在。”
“神甫你莫非是想说所谓的善延续了世界吗?”
闻言,面无表情的莫里亚蒂突然笑了起来,
“弱小的善只会在狡猾的恶面前被无情的蹂躏,实际上,在历史上崛起的王也好所谓英雄也好,大半都是恶人,只要翻开历史,只要认真看,无论是谁都会注意到这一点,即便你等教会的建立者,手上也沾染了数不清的鲜血。”
此刻就像是时间暂停了一样,两人一动不动。
莫里亚蒂的眼睛一直紧紧注视着法利亚,视线像是要把法利亚射穿一般。
而他说出的这个话语足以令普通的信徒窒息。
“对,确实沾满了鲜血,我承认这一点,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终究是杀了许多。”
不过出乎莫里亚蒂意料的是,法利维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就比如不会说谎的人类,在这个世界上终归是不存在的。而所谓谎言,就跟呼吸一样是无可避免的,是生存下去所必要的手段。
因此,无论要宣扬多么高洁的正义,无论要高举多么耀眼的理想,也不会纯粹地相信那种东西。即便在将谎言作为必要之恶而接受之时,那会是最为可靠的武器。”
“呵,这可不像是个神甫该说的话。”
“必要之恶胜于无谓之善,不需因此而抱憾、不需因此而自惭,背德之胜重于有德之败,纵受谴于天良,胜者仍有赎罪之机,败者则再无翻身之地。”
“.....说了那么多,终究只不过是胜利者一方的措辞罢了,在此等举动之中,受到痛苦的总是善良而无辜的人们。”
莫里亚蒂收回笑容,脸上再次面无表情了起来,只不过从呼吸频率看得出来他已经是在强行冷静了。
“既然如此,为了善良而又无辜的人们,去破坏这恶徒肆意妄为的世界,你能够做到吗?詹姆斯·莫里亚蒂。”
“嗯?你说什么——”
接下来,莫里亚蒂或许将难以忘记眼前老人那对淡蓝色的眼眸,以及那犹如群星般闪耀璀璨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