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陛下的新游戏(1 / 2)
为了一个女人的自由?可她根本不稀罕。
为了自己的心安?可他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更不安。
他就像一个笑话。一个穿着飞鱼服,提着绣春刀,却连自己想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的,天大的笑话。
沈炼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教坊司的。他像是丢了魂一样,在京城的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周围人声鼎沸,车水马龙,可他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周妙彤最后看他的那个眼神。
是嘲讽,是怜悯,更是,彻底的绝望。
直到有人从背后,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才如梦初醒。
“哟,这不是我们的沈大功臣吗?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喝西北风啊?发了财,不请兄弟们喝一杯?”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沈炼回头,看到了一个穿着锦衣卫百户服饰的男人。男人三十多岁,鹰钩鼻,三角眼,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让人看着很不舒服。
是他的顶头上司,百户,赵靖忠。
“赵大人。”沈炼拱了拱手,没什么表情。
“不敢当,不敢当。”赵靖忠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现在可是郑督主面前的红人,直接听令办事,我这个小小的百户,哪里还敢称你的大人。”
这话里的酸味,隔着三条街都能闻到。
昨天他们三兄弟被郑和召见的事,早就传遍了整个北镇抚司。很多人都以为,他们这是走了大运,攀上了西厂的高枝,要一步登天了。
赵靖忠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这个做上司的,手下的人越过他,直接和别的衙门大佬搭上了线,他心里能舒服才怪。
“赵大人说笑了。”沈炼淡淡地说道,“我们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奉命行事?好一个奉命行事!”赵靖忠冷笑一声,凑到沈炼耳边,压低了声音,“沈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干了什么。严峻斌的案子,水深着呢。你们三个,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给西厂当枪使,拿了那点赏钱,就不怕有命拿,没命花吗?”
沈炼的瞳孔,微微一缩。
“赵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赵靖忠直起身,又恢复了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就是提醒你一句。咱们锦衣卫,虽然都是为陛下办事,但山头,还是要认清楚的。别拜错了庙门,惹得一身骚。”
他拍了拍沈炼的肩膀:“指挥使大人有令,严峻斌的案子,既然是我们北镇抚司先接手的,就不能让西厂全抢了风头。他还有个外甥,叫严佩韦,是个大夫,据说和他来往密切。指挥使大人命令,让我们去查抄他的医馆,把他的人,带回来审问。”
沈炼的心里,咯噔一下。
郑和早上才警告过他们,让他们把嘴闭上,把事烂在肚子里。现在指挥使又要他们去查严家的案子,这不是明摆着要和西厂对着干吗?
而赵靖忠,偏偏把这个差事,派给了他们三个。
这用心,太歹毒了。
他们要是去了,就是违背了郑和的命令,得罪了西厂。
他们要是不去,就是违抗指挥使的军令,在锦衣卫内部,也混不下去。
这是一个死结。
“怎么?不愿意?”赵靖忠看着沈炼的脸色,笑得更开心了,“沈总旗,这可是指挥使大人亲自点名,让你们三位功臣去办的。办好了,这功劳簿上,再给你们记上一笔。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卑职……遵命。”沈炼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他知道,他没得选。
赵靖忠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就要走。忽然,他又想起了什么,回头说道:“对了,你那个三弟,叫靳一川是吧?让他手脚麻利点。我听说,最近有个叫丁修的浪人,在到处找他。好像,是他的同乡呢。”
说完,赵靖忠大笑着,扬长而去。
沈炼站在原地,手脚冰凉。
丁修!
这个名字,他听靳一川提过。那是靳一川的师兄,也是他这辈子最想摆脱的噩梦。
靳一川的真实身份,不是什么良家子,而是当年被朝廷剿灭的一个小门派的余孽。他本名不叫靳一川,是冒名顶替,才混进了锦衣卫。而这个秘密,只有丁修知道。
丁修是个无赖,也是个高手。他一直以此为要挟,像水蛭一样,附在靳一川身上,敲诈勒索。
赵靖忠早不提,晚不提,偏偏在这个时候,提起丁修。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这是在警告他。
你们三兄弟的底细,我赵靖忠,一清二楚。想跟我斗,你们还嫩了点。
沈炼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了肉里。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张网里的鱼。他越是挣扎,那张网,就收得越紧。赵靖忠,郑和,还有那个素未谋面的指挥使大人,甚至,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他们都是织网的人。
而他们三兄弟,不过是网里,三条可怜的,随时可以被捏死的鱼。
他找到了还在为那笔赏钱兴奋不已的卢剑星,把赵靖忠的命令,和关于丁修的警告,都告诉了他。
卢剑星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他怎么会知道丁修的事?他想干什么?他想弄死我们?”卢剑星慌了,刚刚到手的银子,瞬间变得滚烫。
“他不是想,他是在做。”沈炼的眼神,冷得像冰,“这个差事,就是个陷阱。我们去了,得罪西厂。不去,得罪指挥使。横竖都是死。”
“那……那怎么办?我们去跟郑督主说?让他保我们?”卢剑-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没用的。”沈炼摇了摇头,“在郑和眼里,我们就是三条狗。他会为三条狗,去跟锦衣卫指挥使翻脸吗?他只会觉得,我们这三条狗,太麻烦,不如宰了省心。”
卢剑星彻底绝望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喃喃自语:“完了……全完了……我的百户梦……我的前程……”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喧哗。
一个穿着破烂,身背一把长刀的青年,醉醺醺地闯了进来,一脚踹翻了一张桌子。
“靳一川!给老子滚出来!说好的银子呢?你他娘的敢赖账!”
是丁修!
他竟然,直接找到了北镇抚司来!
靳一川听到这个声音,脸“唰”的一下,就白了。他从屋里冲出来,看到丁修,又惊又怒。
“师兄!你来这里干什么!”
“干什么?来要钱!”丁修打了个酒嗝,指着靳一川的鼻子骂道,“你小子发了横财,就想甩了老子?我告诉你,没门!今天,你要是不把那一百两银子给我,我就把你那点破事,捅给你们指挥使大人听!”
“加钱!”
“你……你别太过分!”靳一川气得浑身发抖。
“过分?老子就过分了,你能怎么着?”丁修嚣张地大笑起来,“我可是你师兄,师兄有难,你这个做师弟的,就得帮忙。这叫,天经地义!”
周围的锦衣卫校尉都围了上来,指指点点,看猴戏一样看着他们。
沈炼和卢剑-星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赵靖忠的刀,已经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一把,是来自上司的屠刀。
另一把,是来自同僚的,无情的屠刀。
城西,回春堂医馆。
这里就是严峻斌的外甥,严佩韦的落脚处。
医馆的门窗都紧闭着,里面黑漆漆的,没有一丝灯火,像是早就人去楼空了。
沈炼、卢剑星和靳一川,带着十几个锦衣卫校尉,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大哥,情况不对。”沈炼压低了声音,对身边的卢剑星说道,“这里太安静了。赵靖忠给的线报说,严佩韦今晚会在这里和一个同党接头。可现在看来,这就像一个空宅子。”
卢剑星的脸色也很难看。他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管他呢!军令如山!赵靖忠让我们来抓人,我们就得把这里翻个底朝天!”他咬着牙说道。白天被丁修那么一闹,他们三兄弟在司里已经快抬不起头了。卢剑星现在只想赶紧办好这件差事,将功补过,挽回一点颜面。
他现在还抱着一丝幻想,觉得只要他们把事情办得漂亮,赵靖忠或许会放他们一马。
靳一川在旁边,低声咳嗽着。他的脸色比这夜色还要苍白。白天被丁修勒索走了刚到手的一百两银子,他的肺痨病又加重了。他现在看着这个医馆,只觉得像一个张开了大嘴的坟墓。
“二哥,我……我感觉心慌得厉害。”他小声对沈炼说。
沈炼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声地安慰着他。他抬头看了一眼医馆二楼的窗户,那里,一片漆黑。
“听我命令。”沈炼对身后的校尉们说道,“分两队,一队跟我从正门进,一队绕到后院,堵住后门。记住,尽量抓活的。”
“是!”
沈炼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一脚踹开了医馆的大门。
“锦衣卫办案!”
一股浓重的中药味,混杂着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医馆的大堂里,空空如也。桌椅板凳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看样子,至少有几天没人来过了。
“搜!”卢剑星挥了挥手。
校尉们如狼似虎地冲了进去,开始翻箱倒柜。叮叮当当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沈炼没有动。他提着刀,站在大堂中央,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不对劲。
一切都太不对劲了。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的抓捕现场。这里没有反抗,没有逃窜,甚至,连一丝活人的气息都没有。
这更像是一个……事先布置好的,舞台。
就在这时,二楼突然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是一个校尉的惨叫!
“啊——!”
声音戛然而止。
“上面有情况!”卢剑-星脸色一变,提着刀就往楼上冲。
“大哥,小心有诈!”沈炼连忙喊道,也跟着冲了上去。
两人冲上二楼,只见一个校尉,倒在走廊的血泊里,喉咙被一刀切开,鲜血还在往外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