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儿子,他已经睁开了眼睛,和腓特烈一模一样的浅绿色眼睛,他刚出生时的红皱已经完全褪去,显露出和父亲一模一样的清秀俊美,内心深处,她确实也不是很想让这个过于肖似腓特烈的孩子继承她父亲的名字,“如果我将来生下一个像我父亲的儿子,他必须继承我父亲的名字。”
“当然,不只是名字,长子继承我的一切,次子继承你的一切,这是我们一开始就约定好了的事情。”腓特烈舒然道,在他们之前对未来的规划中,他们的长子会在奥托四世去世后成为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而次子将继承玛蒂尔达的领地并对兄长宣誓效忠,坐实理查一世曾对亨利六世发下的誓言。
为了能够让两个政治实体能够有机结合在一起,他们需要一同对抗卡在中间的法兰克,迫使其臣服或者将之彻底摧毁,如此一来,他们的孩子将会统治一个比昔日的罗马帝国和查理大帝的帝国还要广袤和强盛的世界,并且以自己的意志为之建立秩序,由人而非神主导的秩序。
他注意到玛蒂尔达的眼睛,在听他谈到他们的未来时,她眼中似乎也闪过一瞬昂扬的情绪,但转瞬便被惘然吞没,她的目光很快又从海因里希身上落回了她自己的腹部:“菲利普什么时候来?”她问。
“下一周。”他如实回答,玛蒂尔达点了点头,他看到她目光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好。”她说,她微微低下头,原本被拢在耳后的长发因此重新垂落在脸颊边,他心中浮现出一层隐秘的情感,想要上前抚摸她的脸孔,却被她几乎是本能地躲开,“我想休息一下。”她说,她重新躺回床,没有看他,也没有看海因里希,“带你的儿子下去吧,他不需要我,我不知道怎么照顾他,我也不会给他喂奶。” ,
从海因里希出生开始,西西里就在举行热闹的庆祝活动,国王供养和雇佣的歌手、乐手、诗人、杂技演员等在街头和广场上为全西西里人表演,每一天花费的资金都令人瞠目结舌,而定于在1214年12月24日举办的洗礼更加盛大,意大利和希腊许多身份显贵的人物都应邀出席,到了正式洗礼的那一天,法兰克、德意志和耶路撒冷的客人也会蜂拥赶往西西里,“不像是探访一个婴儿,而像是觐见一位圣徒或皇帝”。
但联想到这个婴儿的身世和他现在假定会继承的王冠和领地,再盛大的排场也是值得的,在罗马帝国的时代结束后,没有一位君主同时拥有如此显赫的双亲,按照他父母的说法,他还是在收回耶路撒冷的入城日诞生的孩子,即便他的正式名字还没有公布,歌手和占卜师也不遗余力地对其进行吹捧和恭维,他的父亲对此极为受用,不吝千金犒赏取悦了他的人。
当菲利普来到巴勒莫的时候,他看到的就是这副沸腾的欢快景象,但令他略微有些悬心的是,他没有见到玛蒂尔达,她似乎完全没有参与到这几乎是全民狂欢的氛围中。“她一直在休息,她太累了。”见到菲利普后,腓特烈如此解释到,盯着他的脸,他语气不无酸涩,“看到你来了,她一定会开心起来的。”
也就是说她现在不开心吗?菲利普的心悬得更高,他快步来到了玛蒂尔达的房间,见到她本人后才松了口气。“你有孩子了,玛蒂尔达。”他看着她,不无苦涩道,“你瘦了,你很辛苦吧?”
“还好。”玛蒂尔达说,她并不是很想让爱她的人担心她的真实状态,不论是纳瓦拉的贝伦加利亚还是菲利普,“你看过你的外甥了吗?他叫海因里希,他不像父亲,也不像我。”
“没有,我知道他很健康就行了。”菲利普摇了摇头,比起玛蒂尔达的孩子,他更关心她本人,玛蒂尔达的睫毛动了动,嘴角衔起一丝微薄的笑容,“是的,他很健康,而且也很乖巧,所有人都说他是一个天使一样的孩子,没有人不爱他,他们都在预言他将来会多么伟大。”
“他确实身兼高贵的血统和伟大的预言。”菲利普谨慎地说,结合这个孩子的血统出生和诞生时间的特殊意义,预言他将来会有伟大事业并不稀奇,但他能够意识到玛蒂尔达并不开心。听到她的话。玛蒂尔达又不说话了,好一会儿,他才听到她又开口道:“菲利普。”她看向他,认真地问,“你觉得,母亲一定会爱自己的孩子吗?”
第1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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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玛蒂尔达,你是你自己,你不是……
“你觉得,母亲一定会爱自己的孩子吗?”
她看着菲利普,尽管心神不宁,她还是发现菲利普的神色在一瞬间出现剧烈地变化,甚至下意识别过了头,但只是一瞬间,他再次低下头看她的时候,她几乎没有察觉出异样了:“并不一定。”他对玛蒂尔达说,“有些孩子不被母亲期待,自然不被母亲所爱,但玛蒂尔达,你不是这样的孩子,你的孩子也不是。”
“可我不觉得我爱他。”玛蒂尔达说,这样的想法是很难以启齿的,即便面对的是菲利普,她也是下了一番努力才说出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因为他的存在,我不能骑马,不能打仗,我要留在西西里而把权力都交托给他父亲,在他出生后,所有人的目光和注意力也都集中在他身上,在西西里如此,可能回到英格兰后也是如此。现在他还是一个婴儿,这样的迹象并不明显,那如果等他长大以后呢?”她的指尖掐进了自己的掌心,“成年的儿子会挑战父亲,那母亲呢?”
年轻强大的儿子会威胁老迈虚弱的父亲,如他们的父辈反抗祖辈,对女继承人而言,“儿子”的存在十分必要,但同时危险,“母爱”的天职和随之伴生的规训常常掩盖这层残酷,不过,玛蒂尔达显然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那他或许应该进一步提醒她:“他们是母亲的助力,也是母亲的威胁,像我们的曾祖母玛蒂尔达皇后,她曾以‘英格兰的女主人’自称,却一生未能加冕,她的墓志铭说
她是亨利一世的女儿,亨利五世的妻子,亨利二世的母亲。”
那都是他们熟悉的过往,从一开始阿基坦的埃莉诺给她起名叫玛蒂尔达开始,她就注定会同那位玛蒂尔达皇后的命运联系在一起,她已经做到了玛蒂尔达皇后没有做到的事,但还不够。“她的命运尚算圆满,且十分传奇,但玛蒂尔达,你不能重复她的命运,如果你不想重新回到任人宰割、仰人鼻息的命运中,对儿子的母爱确实是你可以舍弃的情感。”他倾过身,扶住她的肩膀,宝石蓝和海水蓝的两双眼睛将彼此此刻的情感都深深烙印,“玛蒂尔达,你是你自己,你不是理查一世的女儿,腓特烈二世的妻子,或者亨利七世的母亲。”
女儿,妻子,母亲,这三个单词冲击着她的脑海,她愣神半晌,稍许,她重新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