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有一天,江明大人来了这边,视察工地上的工作,了解到了他的情况。
江明大人征得了他的同意之后,将他作为一个案例,向周围的人讲解一些知识,有些他能听懂,也有些他还不能理解。
老实说,他有些惶恐。
这可是海祇岛的大人物!
据说,和幕府那边的奉行大人们差不多一个地位。
居然会了解他的过往,还会征求他的意见。
而且这些大人物的谈话,居然还能允许他们这些下等的工人在一旁聆听。
“什么下等上等啊,都是人,怎么就非得分出个高低贵贱来呢?那些所谓高贵的奉行大人们,就是天生的好命贵种吗?没有这个道理。我说老同志,你这个想法很不好,得改改。”
江明大人是这样向随行而来的大人物们,还有他这个小小的木匠,旁边的泥瓦匠,力工等等工地上的工人解释的。
“职位上有上下级的区别,是为了更好的指挥,更好的协作,以此完成生产工作。但是身份上,没有高低贵贱这一说。”
江明大人身边随行的大人物们看起来是很认同这一观念的,他们频频点头。
木匠不知道的是,那些是其实是海科院的研究人员,算不上什么大人物。
不管是在枫丹科学院还是在教令院,平等都是为人们所渴求的、受人所追捧的一种正确。
所以他们很是认同这一番话。
而对于这些工人而言,则是另一番感受。
他们都是稻妻人。
上下尊卑,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
名门望族,就是好命贵种,天生高他们一头。
平等的思想,对于他们的冲击力太大了。
但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听起来,好像也很好?
在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一颗种子,悄悄地在他心里发芽。
“……我说你们啊,也不能只顾着自己自然科学研究,两耳不闻窗外事那是不行的。你们看这位木匠老哥。”
江明大人把话题引回了他的身上。
他当时对于这一段的对话印象很深刻,记得清清楚楚。
“他的故事你们也听说了,为什么他的老板有恃无恐?因为可用的人力太多了,到处都是像他这样既没有土地也没有工作的,我们就将其称之为失业人口,供大于求,所以他的老板可以压价。
很多时候,像他老板这样的人,还有那些比他老板层次更高一些的人,会有意的制造失业人口,方便他们在市场里掌握主动权。”
“那为什么他老板后来也破产了?”
选修了因论派学者觉得这个话题和自己专业对口了。
“想做任何事都是需要代价的,他老板的层次不够,也成为了代价中的一个。
如果细致些解释的话,制造适当的失业人口会促进他老板这样的人掌握主动权,但是过量的失业人口,与被压的过低的劳动报酬则会导致社会的稳定下降与消费能力不足。
那些垄断的大人物们无所畏惧,但是像他老板这样的小资产者,自然是扛不住的。”
“资产者是什么意思?那有小资产者,还有中资产者或者大资产者吗?”
“当然有,所谓的资产者,其实是指的……”
后面的很长一段话,他就没有在听了。
他脑子里想的只有江明大人刚刚提到的那些。
制造!
制造失业人口!
代价!
所以,他那一段悲惨的境遇,是人为的?
他只是个代价?
是被人刻意制造出来的代价?
那些和他一样的人,他们也是?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
一些他想了许久都想不明白的事情,在此刻,豁然开朗。
当他回过神来,只听到了江明收尾的一句:
“……完全可以有一种和谐的方式来解决,可以不用这么激烈的对抗。只不过,以幕府现在的统治,是做不到的。想要做到,得先把剥削阶级消灭,才有可能。”
他不知道可以用所谓“和谐方式”是什么,也不知道“和谐方式”解决的问题是什么,但是他听到了,“得先把剥削阶级消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