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提前一日出发才能抵达的山林地带,站在能够望见伦蒂尼恩的悬崖之上,梣、特特洛特和格里姆,都只能看到冲天的火光,席卷了城市内外。
“伦蒂尼恩……咱们的理想之城……”特特洛特抽噎着,她无法相信会是这样,却又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格里姆则兀自嘟囔着:“难怪这个世界会成为『异闻带』,就算拥有充满可能性的未来,也最后会葬送在大多数妖乬精的『恶性』之中吗。”
他作为从者,在这个世界滞留了三千多年,原以为师弟能推着这个世界,或者说妖精之岛不列颠,从剪定事象走向编纂事象。
那样的话,格里姆还考虑过,想办法询问一下大神奥丁,如何同时维持新的编纂事象与泛人类史并存。
可现在连这个必要也没了。
只有梣,始终默不作声,仅仅是望着燃烧的方向。
或许是杀戮带来的哀嚎声传到了这里,原本处于沉睡状态的芭万·希,却忽然哭了起来。
婴儿的啼哭,让特特洛特跟着哭了出来。
格里姆则连忙提醒:“你倒是哄一下啊……”
“怎、怎么哄?”梣有点发愁。
“就算你问我……”格里姆也被难住了。
他确实有过老婆孩子,但其实没什么抚养经验,以成为“库兰猛犬”之前的姿态现界,他甚至连这方面的知识与常识都缺乏。
格里姆在心里痛斥师弟这个“孩子父亲”的不在。
“是我的错觉吗,除了孩子和特特洛特的哭声,还有什么人在背后腹诽我。是师兄你吗?”
一个声音响起。
梣慌乱中带着些惊喜抬起头,汐见从森林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随后格里姆呛了一句:“是我又咋了?本来这就是你的老婆你的娃,赶快接回去。别让这孩子哭了好吗,我耳朵遭不住……”
在他吐槽的时候,汐见已经从梣手里接过了孩子,娴熟的抱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并发出低低地安抚声。
明明不带有任何魔力,却仿佛比任何魔术都要神奇,芭万·希的哭声止息了下来,重新陷入了安静的沉睡。
“不哭了……”梣满是惊讶。
“大概是被死亡与灾厄的声音惊吓到了。”汐见没有停下安抚孩子的动作,对其他人说,“我们先离开这里,有什么话路上再说。”
特特洛特擦了擦鼻子,和格里姆一起,跟上汐见和梣的步伐,往森林的另一头,远离伦蒂尼恩的方向走去。
“看这个架势,是不打算回去了?”格里姆指的是伦蒂尼恩。
“这个嘛,今后再说。”汐见轻声回答。
“埃克托和赖内克呢?”特特洛特问。
“我跟他们吩咐过了,处理完伦蒂尼恩的事,是走是留都无所谓。不必再过来汇合了,保全好自己就行。”汐见说着,看向格里姆和特特洛特,“倒是你们,今后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格里姆伸了个懒腰,“我差不多也有点烦了,再继续在这里待着也没意义。你都做到这个地步,也改变不了这个世界被剪定的事实。”
“如果大神奥丁也看到了这一点的话,差不多也该将你召回座上了。”汐见点点头,“感谢师兄这几千年来的同行与协助,我感激不尽。”
“我也是。”梣也向格里姆道谢。
“免了免了,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无非是有点拖时间罢了。”格里姆一摆手,“接下来不出意外,你们应该要回奥克尼,我就不跟着了。”
特特洛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那再见了,如果能再见的话啊,格里姆!”
“就算能再见,估计我也不记得这些事了。”格里姆挠头表示,“毕竟这段记录太长了,就算是神灵也没办法全部保留。”
“这算什么?当‘从者’就也跟妖精一样,次代不记得上一代?”特特洛特不理解。
格里姆想了想,觉得不如当做临别礼,给特特洛特说明一下。
“那个啊,所谓的从者呢……”
然后他就坐在路口的石头上,开始给特特洛特讲东西。
注意到他们停下来,汐见和梣也在前面停下来等待。
“距离一千年一次的大灾厄,还有四百年。”汐见说,“我没猜错的话,恐怕这一次的大灾厄会比以往的每一次都厉害。如果我们不介入,大概能毁灭不列颠所有的妖精。”
“伦蒂尼恩应该能保存下来,就算经历了这一晚,也不至于全灭。我们设计这座城市的时候,就考虑了抵御灾厄侵袭的功能。”梣应声道。
“所以你的打算呢?”汐见问。
“……空想树。”梣想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我们当初考察世界树,我就明白了那不是普通的巨树。而是由『异星』制作的,为了关闭宇宙而存在的针。”
“哦?”汐见一扬眉,他想到了某些事。
“我已经知道了原理,设计思路堪称美丽,不过……我另有打算。”梣说,“我不知道吾夫作何感想,但我不关心星球乃至宇宙,我只要保存这个不列颠。”
“能做到吗?”汐见问。
“我能够终结这个世界的『空想』,将它转化为『异闻世界』。”梣垂下眼帘,她知道自己的计划意味着什么,“不管星球如何变化,不列颠都会紧紧地缝在这颗星球上。”
“是吗,真不愧是你。”汐见失笑道。
“我原本以为这种做法没有必要,毕竟你已经展示了更加合理的方向。”梣的表情泫然欲泣,“可到头来——”
“你会丢下我吗?”汐见却问。
“诶?啊……当然不会。”梣被弄得错愕半晌,才讷讷地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