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汐见却这样问。

“诶？”梣没太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是因为芭万·希是唯一对你表现善意和感谢的妖精？还是说这段时间下来，你觉得自己跟她意外地合得来？不管是作为同伴，还是作为老师和学生？”汐见补充道。

梣捏着下巴，若有所思：“嗯……我觉得两者皆有吧。也许是跟天溪在一起太久了，被你的价值观感染，看到芭万·希向我求问知识的时候，有种亲切感。”

“求知欲方面，倒是跟你很像。”汐见深以为然，“如果不是下级妖精，在氏族中的处境更好一点，也许也能比现在更有自信点吧。”

“嗯……”梣垂下眼帘，“而且这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以防万一？”

“照现在的情势下去，不列颠很快就会建立起新的氏族联合，除了牙之氏族，还有麦布的『王之氏族』。等到这个岛屿平安之后，芭万·希和特特洛特都要告别我们，踏上自己的旅途。”梣用只有彼此听得见的声音说，“我是在为那个时候做准备。”

汐见愣了愣，他淡淡地回头，看着在跟特特洛特分享魔导书内容的芭万·希。

“理论上来说，在我们的推动下，即便发生过战争，六个氏族名义上联合，建立起一个和平的不列颠氏族共治体制，是可能的。”汐见摇摇头，“但……氏族都是妖精，而非人类啊。”

“你是说，我们永远也无法放下责任，要作为妖精氏族的抑制力和保护者，永远与不列颠同在吗？”梣无声地叹息。

刚才那番话只是她的愿景，2000年的旅程并非毫无意义，她早已看清楚不列颠妖精的真面目。

在短时间内，面对外敌与千年一度的大灾厄时，可以期待一下妖精们能为了生存一起同战斗。

可只要和平到来，百年一度的灾厄终归也无法威胁到大部分妖精的生存状态。

他们会继续维持那种喜新厌旧又嗜血的生存方式。

“在那之前，我们需要解开不列颠的历史。”汐见摇头，“大空洞下的科尔努诺斯遗骸，我认为那毫无疑问就是不列颠灾厄的源头。但为何科尔努诺斯对不列颠充满愤怒，并让怨念由此成为不列颠的灾厄……”

“所以现在才要往没有妖精氏族生存的不列颠东南方向进发？”梣联想到的汐见制定的旅行计划。

为此，甚至暂时搁置了前往牛津，敲响最后一口巡礼之钟的计划。

梣并不知道敲响所有钟后，自己会有什么变化。

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在过去五口钟被敲响后，自己心中关于汐见和『使命』的天平，在不断地摇摆，她用尽了感性才维持住平衡。

身为乐园妖精的本质驱使，与身为他的妻子这一身份。

两者之间的平衡已经很微妙。

梣其实不太想敲响最后的钟。

反正只要和他在一起，就一定能实现那个稚嫩的梦想。

不能让使命变得比他还重要。

“有些不愿意和氏族生活在一起的妖精，带着人类脱离了氏族，在东南方没有妖精管理的土地上，建立起了自己的聚落。”

其中甚至不乏能够制造人类的妖精，之所以没有兴盛起来，像北方妖精那样发展成氏族的规模。

欠缺的正是麦布那样强大的领导者。

力量薄弱，想要摧毁的时候随时都能摧毁，因此才被南方的几个氏族放任存在，大多数的时候会当做资材库，从这些聚落掠夺或者强买强卖一些物资乃至人类。

“天溪想确认什么？”梣问。

“麦布的北方妖精，向不列颠展示了‘人类’的另一种价值。”汐见说，“座落在东南方的这些村庄里，妖精与人类的比例大致是二比八。换句话说，那是在个别妖精的支持下维持的人类聚落也不为过。”

梣的瞳孔骤然收缩，表情变得惊疑不定。

“你是说……会有妖精被这场战争启发，将有大量人类生存的村子视为威胁，主动进行排除吗？”

明明战争的阴云才刚刚过去，这些妖精怎么会……

不，正因为战争的阴云才刚刚过去。

始终被动挨打，甚至最后在是因为北方妖精主动撤退才得以保全的南方妖精，嗜血欲没有被战争满足，必然会从其他地方找补。

同时，也可以发泄愤怒。

那被人类士兵打得节节败退的愤怒。

“不，已经开始了。”

站在山丘上，汐见伸出手指，指向东南方的一个村子。

那个村落正在燃烧，隔着遥远的距离，也能看到有妖精在里面大肆杀戮，不管是人类还是妖精都不放过。

这样的村子在这一带还有好几个。

照这个状况，迟早剩下的村子也没办法保存，毕竟不列颠就这么大，总有逃不掉的时候。

“要怎么做？”梣在确认汐见心中所想。

她有感觉，汐见在从大空洞出来后，内心决定了什么却没告诉她。

跟在后面的芭万·希和特特洛特，也注意到了情况，结束了闲谈，紧张地等待汐见的指示。

“那个村子已经完蛋了，不过这样正好，省去了甄别目标的步骤。”

汐见高高地抬起手。

魔力干涉天空，阴云弥补，电闪雷鸣。

厚重的魔力汇聚在燃烧的村落正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