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见很欣慰，也很难过。

他抬起头，看着再度因为同袍战死而略微陷入迟疑的禁卫军，他们放慢了合围的进度。

当汐见抬起脚向前走，尽量避免踩到那些战死的人类士兵身体时，这些合围的军士缓缓后退。

仍旧站在队伍最前面的男人，女王麦布的恋人，此刻正拄着长矛，身上伤痕累累。

肯拉克他是这些人类士兵之中最强的那个。

“还打算继续吗？”汐见用枪指着他们，淡淡地劝说，“如果还怜惜自己的性命，就赶快放弃吧。”

他倒没有觉得疲倦，只不过为了拖延时间，不让士兵干扰到梣与麦布的战斗，汐见也稍微放了水。

没有使用魔术，也没有用魔力强化攻击，就是这么一人一枪，杀死了三百五十七名敌军。

如果让他重演库·丘林临死之前的战斗，也不是不可能。

但唯一的区别是汐见不会需要把自己绑在石头上战斗。

他会持续不断地杀下去，直到北方妖精大军全灭或者投降。

“还没结束。”肯拉克拔出插在土里的长矛，“为了麦布，也为了北方妖精，我……我们要打倒你。”

“那就来吧。”

伴随着汐见冷静的话语，肯拉克怒吼着举起长矛冲了上来，身先士卒，矛尖直指汐见的咽喉。

凌厉且凶狠，用上了全部的力气。

然而汐见却没有躲避，只是看着那长矛越来越接近，却在咫尺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无法再前进一步。

“……啊啊……就差……这一点吗……”肯拉克无力地笑了出来。

“你真觉得只差这一点？”汐见一动不动。

肯拉克的头渐渐低了下去，背光的阴影下，眼底的光芒逐渐黯淡下去。

没有致命伤，也没有被汐见后发制人。

但是这个男人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岛上的人类只有三十来年的寿命，即便身为女王麦布的丈夫，也无法避免这个事实。

“还以为，能够支撑到战事结束……”肯拉克的声音与呼吸逐渐消散，“……为女王……献上胜……利……”

最后的话语落下，男人维持着举矛刺出的动作死去了。

原本嘈杂的战阵之中，砍杀声渐渐远去，四周的禁卫军停下了动作，默然地注视着这一幕，肃穆地为他们的将军送行。

同时，战斗也无再继续下去的必要。

刚刚还在与梣死战的麦布，骤然落在了这片包围圈中，死去的男人身边。

“肯拉克？”

麦布身上的魔术纹路逐渐消退，她不可置信地望着维持着举矛刺出姿势的男人。

当她的手接触到男人的身体那一刻，微弱的平衡被打破，肯拉克倒在了遍地的尸骸之中，早已闭上了眼睛，脸上残留着充满遗憾的笑容。

“你……走了吗？”

缓缓蹲下身去，用亲密的动作抚摸着尚未失去温度的身体，麦布的声音里充满不解。

持续了很久，又或者只有片刻。

默默看着这一幕的汐见，并没有移开视线。

直到麦布像是终于明白这是现实而非幻觉之后，她抱着自己的身体发出了悲恸的呼喊：

“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等我？为什么不遵守约定！为什么……背叛了我？！”

汐见刚想说这个男人至死都没有背叛，却忽然意识到对于妖精而言，这个“背叛”有着另一层的含义。

未能遵守约定先一步死去，也是一种“背叛”。

“天溪。”

梣也落在了汐见身边，她伸手拉住汐见染血的长袍，确信这些血都不是汐见自己的，才暗暗松了口气。

她旋即充满悲悯地看向被悲伤吞没的麦布，低声问：

“是你杀了他吗？”

“如果诱使他和禁卫军拼死力战算数的话……那的确算是我害死的。”汐见摇摇头，“但如果我这样说了，无疑是对他的侮辱。”

“寿命耗尽了吗……”梣渐渐明白过来。

她想起开战之前听说的事，知道了原因。

这是梣第一次亲眼看到寿命耗尽的人类死亡，她也不免感受到了冲击。

“没有时间在这里浪费了。”汐见转过身去，“你感知到了吧，大灾厄的气息。也许是受到南北妖精战争的影响……一千年一度的大灾厄，又要来了。”

“还能战斗吗？”梣很担心汐见。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汐见苦笑着摇摇头。

扫了眼四周的士兵，他们自动地让开了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