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很清楚就算到了城门也没办法脱逃，只想在能力范围之内，干涉肃正骑士对难民的屠杀行为。

摩根的出现实属预料之外，他本以为她会更加细细筹谋进攻圣都的事。

想来，狮子王带着汐见前往『圣拔』这一行为，也在摩根的意料之外了。

“放弃原本的一切打算，成为我的同行者吧。”狮子王坐在汐见面前的床边，“如此，我便宽恕你今日的错误。”

他的位置正对着床铺，狮子王脱去了披风，解除了魔力编织的铠甲，身上只有贴身的战袍。

深蓝色战袍衬得狮子王的肌肤更加白皙。

她对裸露在外的胸口部分完全没有半点自觉，只是自然地坐在床边，用一贯的目光俯视汐见。

“不，看了你所谓的『圣拔』之后，我反而更加坚定，也许你有什么理由和苦衷，也许你认为自己做的事也是拯救人类。但按照自己的规则，只遴选出其中个别人，当做物品一样‘回收’……我无法认同。”汐见直直地迎上狮子王的视线。

狮子王沉默了一会儿，她抬起食指朝向汐见，却并非发射圣枪惩罚，而是解开了将汐见保诚粽子一般的锁链束缚，只留下如最开始那样的四肢和脖颈枷锁。

“坐吧。”她说，“然后告诉我，你无法认同我做法的理由。”

汐见瞥了眼身后，一张宽大舒适的椅子摆在那里，他起身坐了进去，与狮子王处在了相同的高度上。

“我说过，人类的本质是腐败丑陋的，在那样的人类里面，只有极少数能够维持纯粹与善良的灵魂。你应该很清楚，只有这样的灵魂，才有资格进入这座理想之城。”狮子王再度阐明了她的理由，态度平缓而不容辩驳。

狮子王说得没错，汐见也的确见过很多这样的人，特别是在魔术师的世界，将丑陋与腐败演绎得淋漓尽致的魔术师，更是数不胜数。

在那之中，能够称得上“善良之人”的屈指可数。

“你似乎理解错了人类的本质啊，狮子王。”汐见说，“人类从来都不是想要做『好事』，而是为了『好的明天』而持续选择最好选项的生物，但是那个『最好选项』并非全都是『善行』。”

他说着叹了口气：“我见过各种各样的为恶人……有的为了自己的正义，而像你一样对他人做出甄选，决定谁生谁死；有的人则无法感受常人的幸福，需要为恶才能获得幸福和愉悦……但我也见到过善人，比如好不容易获得的人生，却甘愿为了回避人类毁灭的未来，而献上全部的时间，分毫不敢松懈，甚至做好牺牲自己打算的人；又比如……知道自己生来便存在情感缺陷，但依旧愿意为了重要之人而框束自己，绝不为恶的人。”

“但是不无论善恶，不管多么美好的人，就算是被你挑选出来的那些人，也绝不会不存在『不争』之心。为了生存，为了更好的明天而努力做出选择的人，仅仅因为不再一尘不染就被否定，要被剥夺生命……在做出这一切的判断之前，你至少应该去看一眼在这片土地上经受苦难，却仍旧努力活下去的人们，再做出决断，狮子王。狮子之道终究只属于狮子，并不该生硬地套在人类身上。”

汐见握紧拳头，他一字一句地反驳着狮子王的做法。

“说得不错。”狮子王淡淡地评价，却并未因汐见的话语动摇。

“就算跟你争辩几天几夜，最后也没有区别。我只是希望你能走出去看看，而不是坐在王座上，化作名为『王』的装置，执行一意孤行的决断。”汐见摇头，他很清楚狮子王的意志何等坚定。

“那就拿出你的本事来说服我，空有理念并不够。并且，这也是对你的惩罚。”

狮子王对他伸出了手，但那不是要他握住，而是解除了他身上的枷锁。

寝宫此时忽然暗了下去，椅子上的汐见，看到狮子王的身影正渐渐远去。

第二十二章 卡姆兰的落日

四周彻底被黑暗包围，又再度退去。

汐见发现自己坐在一处原野之中。

这里已经化为了战场，尸横遍野，迎面而来的风里夹杂着浓厚的血腥味。

夕阳将这里染成了暗红色，让本就肃杀的光景变得更加可怖，这让汐见回想起来了北美特异点最后的决战。

但这里比那时候更加惨烈，势均力敌，两边的士兵战斗到了流尽最后一滴血。

正揣测着狮子王的用意，暴怒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身着银色铠甲的其实双手握住长剑，向汐见发起了冲锋，充满必杀之意的长剑斩下，却只斩断了那张椅子。

汐见向后跳开，与那个银色的骑士拉开了距离。

虽然对方戴着头盔，他也能认出那名骑士的身份。

莫德雷德。

“打算让我挑战你麾下的圆桌骑士吗？”

汐见感觉到力量的束缚消失，但是狮子王把他送到了一个隔绝的世界里，与满载着杀意与愤怒的莫德雷德敌对。

“亚——瑟——王——！”

但是莫德雷德暴怒的声音打断了汐见的猜测，她明明是冲着汐见而来，喊的却是亚瑟王。

唤出长枪，连续出枪，汐见打退了莫德雷德的进攻。

他环顾四周，仔细分辨，发现这些尸横遍野的士兵铠甲，全都貌似来自四五世纪的不列颠。

那这里……

一边迎接着莫德雷德不留情面的攻击，一边小心后退和闪避，再一次抓住她出招的破绽，将莫德雷德打退后，汐见猜到了答案。

这里是……卡姆兰之战的末尾。

按照原本的历史，亚瑟王在这里与莫德雷德交战，最后以圣枪击杀发起叛逆的骑士，却也因此被对方重伤。

那之后，就是死去并前往阿瓦隆。

——如果无视掉骑士王在死前与世界定下契约，为了挽救不列颠而参加圣杯战争这段经历的话。

无论如何，这里都是亚瑟王留给世间的传说终点。

汐见此前的提问并未得到回应，他也不打算再继续发问。

狮子王的意思看来很简单，她用自己的力量，将汐见送入了回想之战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