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征不列颠归来,迎接她的却是骑士莫德雷德发起的叛乱。
还有常胜之王的最后一战。
确实努力过,确实付出了一切,但不列颠还是走向了灭亡。
无法接受付出的全部努力得不到回报,无法接受如此残酷的终局,她才签下了契约,交出死后的自己,换来在临死前,以从者的身份寻找圣杯,寻找可以拯救不列颠的方法。
“其实你的姐姐并没有说出全部的真相。”被兜帽阴影遮蔽面容的魔术师,还坐在那里,对阿尔托莉雅说,“人类史已经得出了结果,不管是被污染的圣杯,还是原本无色的圣杯,就算达成目的也不会有任何差别。”
阿尔托莉雅急忙追问,“为什么?如果是正确的圣杯,就应该——”
“刚才说过了啊,人类史已经得出了结果。不列颠的毁灭对那里的人而言是灭顶之灾,但对整个人类史而言,却是延续下去的必经过程。”白色的身影仿佛在叹息般,告诉骑士王真相,“以你的死亡和不列颠的毁灭为道标,神代最后的残留也将从地表消失,再往前,便是完完全全,属于人类的时代。”
不需要神明,也不需要超越人的存在去引导。
无论好坏,历史都必须由人类自己书写。
如果执意要否定这个结果,不管是什么样的圣杯,不管是什么样的达成方式。
只要她的不列颠没有毁灭,就必然与已经完成的人类史产生无法完美咬合的偏差。
到那个时候——
『结果就是不列颠被剥离出去,成为扭曲人类史的异物……』
摩根在教堂里对她说过的话,仅仅过去半日,此刻仍旧言犹在耳。
所以不需要。
不需要阿尔托莉雅献出死后的自己作为高昂代价。
不需要阿尔托莉雅去寻找能够改变结果的奇迹。
需要的,仅仅是她接受这个结果。
如同回应意识到这一点的阿尔托莉雅似的。
四周的光景为之一转,阳光明媚的午后陡然不见,出现在眼前的却是阴云密布的天空。
滂沱大雨倾泻而下,浇湿了她的身心,选定之剑依旧伫立在石间,纵然风吹雨打,也依旧巍然不动。
远处的原野上响起征伐的声音,更远处的森林则在燃烧。
她抬起被雨淋湿的脸庞,看向成为战场的小镇外。
没有镇上的居民,也没有从各地来参加选拔的骑士。
只有怪物和战士在互相攻伐。
那是来自不同时代的英灵,回应灵长的抑制力呼唤,抵达不列颠履行自身的任务。
认识的,不认识的面孔齐聚一堂。
或是并肩作战,或是彼此为敌。
“这就是……变成了人类史的特异点的……不列颠吗?”
阿尔托莉雅的心如刀绞。
究竟哪一种结局更加残酷,她不想去分辨。
“即便创造出繁荣的不列颠,终结战争,然后带给世人幸福,最终也还是会导向‘即便如此,不列颠依旧毁灭了’的结果。因为这一切,都已经被量子记录固定带记录了下来。究竟该如何抵达更加平稳的终结,你……真的知道吗?”
花之魔术师站在她的旁边,宛如不稳定的事象一般撕裂,短短几句话的时间,站在那里的人却变了数次。
高文、兰斯洛特、特里斯坦、珀西瓦尔……
最后,又收束成梅林的模样。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阿尔托莉雅低着头,问。
到底是在问自己的老师,还是在问她自豪的圆桌骑士们。她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这里是幻象,这里看到的、听到的、触碰到的,全都是为了让她内心妥协,而准备好的东西。
所以有此一问。
“原因的话,你自己不是应该最明白吗,悲哀的赤龙,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
摩根的身姿出现在旁边,她淡淡地回答了阿尔托莉雅。
并没有谁要告诉她,全都是阿尔托莉雅知道的事,并用这种方式呈现给她了而已。
答案,早就刻在了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的脑海里,是她自己从一开始就拒绝了那个答案。
并不是什么都没有能够剩下。
接受这一切,接受不列颠的毁灭,将那当作拼尽一切之后的结果。
然后,在骑士王做出选择之前,四周再度被黑暗所吞噬。
眼前是爱因兹贝伦城堡的房间。
唯一的变化,则是床上什么人都没有。
雨水的湿润、阳光的柔软,还有令人安心的粗布衣服,全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