姆莉安轻轻闭上眼睛，轻轻呼出一口浊气，不管怎么说，都不能为还未发生的事强行下结论。

“想了想，好像确实挺长的。”

“毕竟我和老师在这里遇到了姆莉安你嘛......”托内利可顿了顿，“那么接下来要去哪里呢？老师。”

“当然是跟之前一样，随便走就是了，但应该是牙之氏族那里？但是在此之前，还是带你们先去一个地方吧，虽然主要是我想去。”

诺维亚伸出手指指向某处，另一只手则摸了摸姆莉安的肩膀，安抚一下她的情绪。

“因为北方的暗之沼，那里，有着我熟悉的一个.....妖精。”

......

暗之沼，

既往后不列颠妖精国中，阿尔比恩的左手被风之氏族的欧若拉给予了知性从而化作妖精的所在之地。

倘若诺维亚给予此地的阿尔比恩的遗骸心意的话，想必妖精国的阿尔比恩会复生吧。

只不过他并不是为此而来的，他只是希望这个世界的她，能够就此休息。

“阿尔比恩，这还是我头一次看见这样的你，尽管其实你是另一个世界的她。”

缓缓走入那沉沉死气的漆黑沼泽之中，诺维亚将双手缓缓朝着下方摸索而去。

“不过也是老样子，都没能返回，这次甚至连灵魂也一直在痛苦着，好歹那个她只是在寂寞，当然我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就是了。”

这话听起来像在生气，但诺维亚的脸上浮现着笑容。

四周静悄悄的，位于岸上的托内利可和姆莉安有些听不见诺维亚的声音，只能静静的看着做出此举的诺维亚，环绕着恶臭的污水沼泽丑恶不堪，好像随时都会让人发自内心的厌恶，恐怕能够敢于进入此地的妖精实在是少数。

尤其是那些巨大的、恐怖的、留存于其中的巨大遗骸。

不过，对于两位妖精来说，她们看见银发青年的目光如炬，只是在这种情景中，看起来净是不协调的景象。

“这是在找什么？”姆莉安低语。“难不成诺维亚说的那个妖精死在这里面了？”

托内利可别过了脸，没有第一时间接话。

她感到有些对不起自家老师，因为从雨之氏族灭亡后来到不列颠本土的她和诺维亚其实路过这里过的，只是当时她的心情还因为养父母和朋友们的死亡的缘故十分差，也对诺维亚不闻不问，总之就是非常沉默。

如今在诺维亚嘴里得知他在遇到自己和姆莉安之前还有个很重要的妖精，看样子似乎是葬身于这里.....

其实老师也有过类似的经历吗？乐园的妖精心想。

因此托内利可此刻的眼神，透着几分寂寥。

像是在自我投射一般。

在那污秽的污泥中除了完全的死亡之外，其实感受不到其他的讯息，也感受不到一丝的温暖。

诺维亚就只是静静的寻找着，夕阳早已隐没，一抹残晕从东向西拉过天际，衬托着若隐若现的满天繁星，周遭静得可怕，时间和世界本身仿佛被冻结了一般。

不知为何，天空中渐渐落下蒙蒙细雨，打湿了银发青年的头发、脸颊、还有手臂。

诺维亚抬头望向天空，往浪漫一点来看，可以视作是这个世界的阿尔比恩正在哭泣吧。

他吸入带有着湿度的空气，再次开口：

“说起来，我和属于这个世界的你也没见到过，但是你们本质是一样的吧，无论存在方式多么丑陋，无论生存方式多么危险，即便不得不迎来的死亡，你最终也是让躯体作为了让弱小者可以存活的地带，嗯，很厉害。”

不列颠妖精国的历史中，距离现在的数千年前，本土的妖精由于土地不断扩张，达到了曼切斯特附近，最终和依靠最后之龙的尸骸生存的北方妖精族遭遇，从而爆发了‘春之战争’。

其结果乃是拥有人类的不列颠南部妖精胜利，北方妖精被悉数杀死，而无罪的北方妖精的尸骸们下达了判词——“下次就轮到你们了”。

之后，过了约有千年，在春之战争的遗迹处，后来有着负罪感并因此收留乐园妖精的雨之氏族建立了王国，定都于奥克尼，又过了千年，便是现在的时间段，雨之氏族因为收养乐园妖精遭到灭族。

“我曾对她说过：您与照亮世界的满天星光一样尊贵，也是独一无二的光辉，对我而言，您，就是最为尊贵的星辉，您的允许对我具有重大意义，而失去你，对我也是绝对的悲剧。阿尔比恩，你便是我唯一的光芒——”

“尽管，那是平行世界的你，而不是这个世界的你。”

诺维亚尽可能用柔和的声音轻轻说。

“虽然当时的那个你脾气不是很好，但还是救了我，对此我很感激，我还记得那份喜悦，我敢挺起胸膛地说，我很庆幸在那一天能契约到那个你，我从未后悔过。”

说话之际，诺维亚从污秽的漆黑液体中拿出摸索许久的手，在那十根手指顿时占上黏答答的黑色液体，以及被同样恶臭的液体所包裹着、已然只是骨头似的龙之头颅。

“你曾帮助过我，因此我便想着要帮助你，即便你和她并非一龙，但这颗星球的历史已经是四十六亿年了，这点你们是一致的。”诺维亚对着依然洗去污泥的龙之头颅说到，“说了那么多我也真是绕了个大圈子啊......”

亮光光辉不见于天空，也不存于地面，只存在于他的手中。

不知从何处吹来的冷风中，既听不到任何声音，也闻不到任何气味。

“我曾对她说过：无论多么丑陋，无论多么危险，无论是身处什么世界，无论是是否熟悉，也不会改变我对你的记忆，那是我见证的星球最为美丽的存在，即便你的躯体死亡，心灵腐朽，不论这幅姿态有多么不堪入目，这份记忆也绝不会消失，使坠入虚无，仍是有事物残留着——”

他再度轻声自言自语。

曾说出过口的言语，换个角度对着另一个世界的阿尔比恩说出口。

“纵使你早已光辉失落，我也爱着你，爱着是阿尔比恩的你。”

“所以，属于这个世界的你啊，已经很累了吧，在如若无尽的无之海上飞了很久的吧，如今也在内心中飞翔着吧，所以啊，从现在开始就请好好的休息了吧,往后，无需在为他人现身了，无论是我，亦或是后来者。”

此刻，诺维亚大声说道：

“已经，可以好好的休息了。”

雨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