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发女孩没有回答,只是无神地摇了摇头。
不知为何,在这一瞬间,阳代子意识到,这个看似是‘毁灭的世界’的地方,准确地说,是类似世界的结构。
魔力和物质都实质化的裸露在空气之中,就连在看似漆黑的天地之间都有着不同于人类这一生物的奇怪生物的画面转换,同时又有无数的尸体层层堆叠的巨山,营造出一种不可思议的恐怖和祥和并存的气氛。
“哟,美游,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冒险机会啊!”
阳代子将那潜藏于心中的畏惧和茫然感直接化作勇敢的语言,从口中说了出来。
“打算和妈妈我去看一看吗?”
天正年代起延续至今的历史悠久的家族,朔月家,传说诞生于这家的女孩都有一双赤红的眼瞳,并具备超常的能力,接收人的思念,并无意识间将其现实化的孩子——神之稚儿。
第一位,从饥馑中拯救了冬木,年仅2岁时就死亡了。
第二位,精神先于生命一步被磨耗殆尽。
从第三位起,她们的出生便遭到了藏匿,自此朔月家的女孩会在隔绝人类思念的结界内,由母亲一人抚养长大,这是让神堕落为人的仪式,推崇不言、不思、不动的行为,是与普通的育儿截然相反的冷酷手段。
由于朔月家的宿命,神稚子在七岁前是无法自由外出的,因为还是七岁之前还都是‘神明’,同时对其也会有严格的情报限制,就是什么不教,然而阳代子还是希望美游可以获得俗世的知识,成为一个正常的孩子,可以正常与人交流、正常行动、正常思考.....
而每一代‘母亲’都是知晓这点的情况下依旧如此教导‘孩子’。
对于自家母亲的言语,美游再度摇了摇头,并看向来时相反的方向。
阳代子知道这是美游表示拒绝的意思。
虽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她也没有强迫的想法,因此就是点了点头,就打算带着美游朝着相反的方向前进了.......如果美游没有回头微微抬头一下的话。
年幼的黑发少女还是一如既往地用不知在看向哪里的空洞目光微微回头看着阳代子难以看见的地方,茫然的目光没有焦点,仿佛要把整个世界都吸入那赤红的眼瞳中一样。
眼中既没有解释,也没有同情,只有单纯的眺望,年幼的孩子本身就像是一个做工精致的人偶一样,甚至带着几分惆怅之感,而那双美丽的赤红之眼只有在这个时候——
就在这一瞬间,阳代子反射般地追随着她的视线。
虽然只是一瞬,但阳代子还是看见了,在通往尸体组成的巨山山顶上,有一个小小的白色人影在其中。
“.....这是!”
能透过空气弥漫的气息感受魔力的朔月阳代子不禁屏息。
倘若神之稚子勉强是神明的话,而那个白色人影毫无疑问是神中之神的存在,以及若是自己没有猜错的话,这位白色之神的力量之中有着类似于‘神之稚子’的‘许愿’机制。
尽管阳代子此刻脸色铁青,内心既恐惧又困惑,但在美游面前她的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表情。
“美游,你莫非是讨厌那个吗?”
同为许愿类型的存在的话,过于强势的一份明显会另起同类的排斥吧,她这样想。
然而,黑发女孩依然垂着头,即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对阳代子的话语毫无反应。
阳代子扑哧一笑。
她并没有期待什么,若是说有什么期待的话,或许就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顺顺利利的长大吧,期待她长大后的样子,梦想着她可以喊出自己妈妈的那一日。
朔月家的‘母亲’每一代都希望‘女儿’在七岁之后能够正常与人交流、正常行动、正常思考,这可以说得上是工作,但本质上还是基于‘母亲’对于‘孩子’的爱而已。
而朔月阳代子在美游出生的这四年里,对其展开了超乎常人想象的家庭教育法,毕竟阳代子自己也是这么被自己的母亲抚养大的,包括但不限于舞蹈、插花、茶道、钢琴、游泳、弓道、合气道、会计、司法代书人、锅炉工程师、室内设计师、美甲师、河豚调理师等等资格,除了it类型的。
但是,突然——
美游轻轻摇了摇头。
阳代子微微睁大了眼睛,但她发现自己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吃惊,‘尽管身处恐怖之地,但却不会是什么令人畏惧的存在’是这样的心情在作祟,那个只有一瞬的小小的白色人影给了她这样的安心感。
“既然如此,那要上咯。”
阳代子大方地抱起面露‘拒绝’的孩子。
“美游你说啊,要是那位神明是我们朔月家先祖什么的,见一见总是好的吧,即便不是的话,和朔月家的本质如此相似,还是见一见比较好吧,说不定会有什么帮助,妈妈的妈妈都没有见识过呢,小美游是我们家第一个发生这种事的见证者呢。”
美游呆呆地望着阳代子,什么动作都没有,只是依旧露出‘拒绝’的神色。
见此情形,阳代子先是叹了口气,随即又拿出一个手鞠球在美游眼前晃荡,笑着说:
“行吧,那就不去了,但我们玩个游戏吧?就像之前一样的,我抛起手鞠,然后美游你再用手接住,再让我抛,美游又接,嗯,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
话音刚一落下,阳代子就抛出了手鞠,只不过从向着白色人影所在的方向抛这一点来看,她只是在引诱自家女儿和自己一同前进罢了。
说到底,阳代子也奇怪为什么美游会如此抗拒,这点其实很简单,一直以来作为神稚子的美游都被母亲在隔绝外人的结界中照顾,因此人们的思念也就无法化作希望投射在美游身上,之所以来到这里纯粹是一个意外。
倘若诺维亚没有动用‘弥勒’的力量来到这里的话,美游的力量就只够她自己来到这里一瞬,然而正因为有了一定的支撑,导致其和母亲能够一起来,还能存在那么久,至于抗拒就是作为‘许愿机’的她自然也听到了诺维亚让‘许愿机’们各回各家,老样子就行的话语导致的。
不过这点被十分聪慧的阳代子用专属办法破解就是了。
就这样,这对母女一边抛着手鞠球一边朝着这个世界最中心的地点前进。
明明越是前行,越是足以让人畏惧,如果说,两人的头顶都是展现悲惨终末的各种生物的话,那么堆积着死者的干枯大地上则是显而易见的‘寂静和死亡’,是错综复杂的就像是蜘蛛网一样的窒息。
朔月阳代子完全难以想象作为‘许愿’类型的强大神明,居然会在这样毫无生气和未来的‘静止世界’生存,在此过程中,她已经利用魔术发觉了自身的细胞的生长出现了停滞,然而这犹如诅咒的表现却未曾让自身产生什么损伤。
一般而言细胞的生长出现了停滞的多数原因是细胞老化、凋亡亦或是疾病、缺乏营养之类的,但通常来说那是部分,也是可以尽可能弥补的,而现在则是全身都停止了,这就代表人体的各项器官及功能将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
不过,比起这样的停滞,这里的停滞更像是按下了暂停键,因为阳代子感受到细胞仍然具备活性。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一想到朔月家的神稚子传统,她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毕竟神秘嘛。
但唯有仔细观察才会明白,此地随处可见的死亡无法抹消这里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