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卡尔心中一直期望的，就是能在战场上立下足够的军功后回到罗马，重新取回自己的姓氏。

即便不能取回姓氏，也要让自己的儿子获得足够他未来幸福生活的钱财。

他将一辈子都奉献给了罗马的战场，这样的人生已经够苦了，他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也踏上这样的道路。

所以，他就更加不能输了。

在罗马一直打胜仗还好，一旦打了败仗，那么就需要征收更多兵源。

第二次布匿战争中，罗马就因为需要太多的兵力，不断下调征兵下限，让很多原本不需要应征入伍的穷人也加入到了军队中。

卡尔并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也有被强行征兵的一天。

而旁听了这一切的夜，静静感受着属于这个时代的罗马小人物的悲哀，他并没有拆穿卡尔那不切实际的幻想。

实际上——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他也应该明白，只要这个世界还没有统一，罗马征战的脚步就永远不会停止这件事情。

而即使罗马停止扩张，也会时不时就陷入同盟战争这种反叛势力引起的内战中。

在这种条件下，除了贵族拥有豁免征兵的权益，平民在被征召时，只有踏上战争这一条路可以选择。

卡尔：“所以，我是绝对不能成为逃兵的……

我说这么多并不是为了让你怜悯。

我对之前的冲动表示歉意，希望你能明白一个老父亲激动的心理，不要在意之前的事情。

我不会在对你动手了，哪怕是为了你的承诺，之后我反而要保护你。”

卡尔看向提比利乌斯，眼前这个二十多岁，快将近三十岁的青年，在卡尔眼中却还只是个孩子。

这么小的孩子……有些话卡尔实在说不出口。

实际上作为老兵他也有自己的骄傲，虽然说着不想让提比利乌斯同情、怜悯，心中却也希望对方听完自己的事后，能不要记恨在心里。

他死了没关系，哪怕背负骂名成为逃兵也无所谓，到了这个年纪——什么荣誉都早已看淡，当做狗屁！

那种贵族用来画大饼，忽悠小年轻的玩意，在他这早就已经不流行了。或者说卡尔的热血早就已经流干了！

而此时的提比利乌斯却十分沉默、难受的。

卡尔远远小看了这个男人的胸襟，他以为对方说不定根本就无法理解的那种小人物的悲哀、无奈，

提比利乌斯却比任何人了解的都要深刻。

第七十一章 我们明明是为了祖国而战，可为何——

有些人可能是天生的圣人。

他们生于优渥的家庭，却仍能放下身段，聆听平民的疾苦。

当战争失利时，旁人或许会从军队上找原因，是军阵问题、战术问题、还是士兵的武器问题？

但只有提比利乌斯看到了，那些因为长期战争而饱受摧残，无比疲惫的战士们的身心。

以及那一个二个因此而家破人亡，只是填补了罗马经济漏洞的杯水车薪，被强行征召的战士。

本身作为穷人，因为他穷，所以对国家的认可度也很低。

经济条件更好的人，也会更认可自己的国家。

那些吃饭都是问题的人，是很难认可这个国家的，这样的士兵被征召而来，又有多大的战斗意志呢。

罗马输得不冤。

或许远在首都的那些元老院贵族们，认为仅仅这一两次的失利只是场意外。

但有人却觉得这绝不止是个开始，是过去埋下弊端、祸端的爆发。

而作为唯一知晓未来发展倾向的人，比这个时代任何人都清醒的夜，明白格拉古是对的。

罗马对这些士兵实在太过残忍……

就像他们从不重视奴隶的人权、尊严一般，贵族们实际上也根本不在乎士兵的死活。

哪怕平民家破人亡，他们照样夜夜笙歌，维持着虚假的繁荣与强大。

或许对元老院来说，上层阶级活得好，那么国家就是繁荣昌盛的。

一点点平民的伤亡，根本算不上衰败的开始。

经过这一晚后，夜的心中微微有些沉重。

作为一个利己主义者，信奉只有自己活好，才有资格去向他人施以善意、仁慈的援助之手。

他不是圣人，没有想要以一己之力改变世界的伟大抱负。

也也不是英雄，不会为了一群莫不相干的人，拼上性命、不顾死活地战斗。

只是有些东西，确实很令人看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