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惜灵猛地转头看向他，目光如炬。</br>她的发丝有些凌乱地贴在脸颊，却丝毫不损她的美丽，反倒增添了几分凌乱的凄美之感。</br>“你肯放我走？”她对林臻的话感到难以置信。</br>这个男人什么时候会这么好心了？</br>林臻上前，与她并肩而立，雨声在耳边淅淅沥沥。</br>听雨向来是雅事，但林臻与楚惜灵好像都不觉得此刻很优雅，反而气氛愈发沉闷。</br>林臻目光坦荡地迎上她的视线。</br>“没错，只要这场谈判，你楚国愿意拿出足够的诚意，你就可以回去。”</br>“不可能，我绝不会为了我自己而出卖国家利益。”</br>“这由不得你。”</br>“由我！林臻，如果你再逼我，我就一头碰死在这亭子里！”楚惜灵的声音在雨中显得犹为凄厉，带着几分怨毒。</br>林臻无奈地看着她：“你这又是何苦呢。”</br>“那你呢？你为你们乾国谋划的还不够吗？还要以我为质，要挟我父皇！”</br>“我再说一遍，这是战争。由不得你，也由不得我。如果你不愿意走，我自然不会强迫你，但要求我还是会提，如果楚国不答应，那就打到底！”</br>楚惜灵身形一晃。</br>只觉面前这个男人的心仿佛是铁打的。</br>宁可看着我一头碰死在亭子里，也要向楚国提出要求。</br>“你提什么要求？”</br>“当然是割地赔款。”</br>“不可能！我父皇绝不会答应的！”楚惜灵落寞地摇了摇头。</br>“他会的。楚霸天已经进入暮年，最后一颗雄心也被我击得粉碎，再也没有北上的想法。既然没有想法，那自然会选择划江而治，然后年年向我大乾纳贡。但是，这还不够。”</br>“还不够！？林臻，你难道想吞并我楚国不成？”</br>“现在还不可能，但是不出几年，我一定会吞并掉。这个乱世已经持续太久，该一统了。”</br>“就凭你？”楚惜灵死死瞪着林臻，好像在等他的回复，也好像是在嘲讽讥讽。</br>林臻却自信地点点头。</br>“没错，就凭我。”</br>“呵...呵...呵呵呵呵。”</br>曾几何时，楚霸天也有这样宏大的目标。</br>但一统天下又谈何容易呢。</br>楚惜灵不知道林臻的自信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她也不知道林臻这段时间都做过哪些事情。</br>她固执地认为，林臻在痴人说梦。</br>楚惜灵倚着亭柱，手指关节泛白，任由雨点打在身上。</br>林臻心中泛起一丝不忍，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下来。</br>“大势所趋，你父皇已经尽力了。”</br>楚惜灵眼眶泛红，泪水在眼中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你不用在这假惺惺地，你们打赢了，所以你现在来对我这战败国的公主百般羞辱！林臻，你也太无能了。”</br>林臻没有回怼。</br>这个时候两个人站在亭中互骂没有任何意义。</br>过了几秒，林臻向楚惜灵伸出手，掌心朝上。</br>楚惜灵看着有些不解。</br>却听林臻说道：“走吧，我带你出去转转。”</br>“你就不怕我跑了？”</br>“你跑与不跑，楚国都已经战败了。”</br>“哼。”</br>楚惜灵当然不会拉林臻的手，她倔强地别过头，不再言语。</br>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打湿了两人的心。</br>林臻望着楚惜灵那孤傲的身影，欲言又止，最后他轻叹了一口气，将伞轻轻搁在亭边的石桌上。</br>“你若想出去，就让护卫跟着你。”</br>言罢林臻转身缓缓离去。</br>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肩头，可他浑然不觉，脑海中依旧回荡着楚惜灵那清冷又倔强的面容，以及她弹奏的如泣如诉的琴音。</br>楚惜灵听着林臻的脚步声渐远，直至消失在雨幕之中，才缓缓转过身来。</br>目光落在那把静静躺在石桌上的伞上，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br>这把伞，就像林臻这个人，在这孤独的皇宫里，残酷的现实面前，给她带来了一丝意想不到的温暖，却又让她满心戒备。</br>“可恶！”</br>她暗骂一声，还是不愿相信楚国战败的事实。</br>......</br>十天后。</br>洞庭山下。</br>顾北辰望着这座郁郁葱葱的山峦，露出一抹惨笑。</br>此刻的他衣衫褴褛，鞋子破了洞，头发乱糟糟的像杂草劈在肩膀上。</br>如果不是那张脸还算清秀，别人肯定认为这是从哪里逃难过来的乞丐。</br>以前他从来没这么狼狈过，也没这么不堪过。</br>可是自从抢亲那天开始，顾北辰发现自己事事不顺，做什么也做不成。</br>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刘书瑶，被林臻当玩物般对待，最后还残忍杀害。</br>自己最富有的财产被林臻一点一点剥夺，最后又被这笔财富所打压。</br>自己引以为傲的家世，在林臻的策划下被抄家灭族，母亲在教坊司里夜夜笙歌，父亲含冤而死，就连一个管家都被林臻丢进圣坛里活活烧死。</br>林臻，我跟你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付我呢？</br>就因为你大婚之日，我摸了你媳妇的手吗？</br>顾北辰不知道，也不理解，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对林臻有滔天恨意。</br>他再次望向洞庭山，半山腰有一片古朴的建筑。</br>楚霸天靠不住，就算跑回去也是个死，所以他需要找个帮手。</br>帮他东山再起。</br>顾北辰迈着艰难的步伐，一步一步往山上攀爬，双腿好似灌了铅般沉重。</br>一级又一级台阶，漫长而望不到尽头，可是顾北辰没有放弃，他依旧在努力。</br>就像他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依旧没有放弃。</br>终于，他来到了半山腰。</br>一扇朱红色漆面的四开大门出现在眼前。</br>门口有小厮走过来，捏着鼻子上上下下打量顾北辰，极其嫌弃地说道：“此处乃韩门老祖清修之地，速速离开。”</br>顾北辰拼着最后一口力气好不容易爬到山顶，可守门的小厮竟然不认识他！</br>这如何能忍？</br>“你他妈眼睛瞎了？”</br>“大胆！你竟敢骂我！”</br>“我是顾北辰！！”</br>小厮撸起袖子就要揍人，然而听到这句话，手却硬生生僵在半空，随即瞪大双眼：“你是......小少爷！？”</br>“带我去见我外公。”</br>“我草，真是小少爷，快来人！来人啊！！”</br>.......</br>雅致的厢房内，有檀香顺着香炉袅袅升起。</br>顾北辰躺在床榻上，悠悠转醒，就见一位连胡子都是全白的老头坐在榻边，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br>“外公...”</br>“北辰！”韩天星都快八十岁了，见顾北辰伤成这个样子心疼得两撇白色长髯都直哆嗦，他伸出手去，将顾北辰扶起，“北辰，你感觉如何？还有哪里不舒服吗？”</br>“谢谢外公，我感觉好多了。”</br>“傻孩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为何会伤成这个样子！”</br>韩天星是顾北辰生母，顾韩氏的父亲。</br>从小便对顾北辰疼爱有加，更是亲自教导出这个大乾状元郎，可以说，在韩天星的众多孩子中，顾北辰是最受他宠爱，最受他喜欢的一个。</br>如今看到外孙伤成这个样子，老爷子怒了。</br>顾北辰咬着牙，坐起来靠在床板上，将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br>老爷子越听越怒，脸色越来越差。</br>听到最后却深吸口气，将火气瞬间压下去，脸色很快变得平和。</br>几十年来的修身养性在这一刻发挥了巨大作用，远远不是顾北辰能比拟的。</br>“这么说，双儿被押进了教坊司？”</br>“是......外公，孙儿无能，不得救出母亲...”</br>“无妨，孩子。有老夫在，你母亲很快就会出来的。”那毕竟是自己女儿，身份尊贵，如今被关进教坊司，老爷子自然会施以援手。</br>“外公，孙儿打扰了您的清修，孙儿惭愧。”</br>“胡说，你是老夫的孙子，有事情来找老夫是再正常不过的，何谈打扰之说。只是这林震仙未免也太过分了，既然他这么不讲情面，那老夫就亲自出面，找他讨个说法。”</br>“外公？您要亲自出山？”顾北辰眼睛一亮。</br>韩天星是华夏泰斗，文人标杆。</br>如果他亲自出面说不定真的可以救出母亲，或许会向慕容嫣讨一道赦免的旨意也说不定。</br>到时候自己就能重振旗鼓，杀回大乾！</br>然而想法是好的，顾北辰却根本开心不起来，甚至有些惆怅地说道：“外公，恐怕林家不会卖你这个面子的。”</br>韩天星说话的时候极有威严，捋着长髯说道：“林家不卖，慕容家也不卖？”</br>顾北辰低下头去，脸上有着难言的不甘。</br>如果不是林臻，那慕容嫣肯定就是我的女人！</br>上皇帝啊。</br>多爽的事情啊！</br>居然就这么白白便宜了林臻那条臭虫。</br>“外公，大乾皇帝...是女儿身，现在已经和林臻有了苟且之事，他们......”</br>“你说什么？皇帝和王府世子有苟且？此话当真？！”韩天星没有生气，反而瞪着苍老的眼神十分好奇，好像抓到什么契机一般。</br>顾北辰木讷的点点头：“是啊，消息是皇帝身边侍女传出来的，绝对可靠。而且不只是皇帝，后来敕封的贵妃，还有我堂妹宁妃，现在也都是林臻的女人。”</br>“哈哈哈哈哈，他林臻倒是好胃口！不错不错，有他爹当年风范！哈哈哈哈。”韩天星笑得极为开心，看不出任何对林家的愤怒。</br>这时，顾北辰犹豫再三，还是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